今日是花魁决赛。
虽然蒋庆之弄了多黄蛋,可最顶尖的奖项谁都想去争取一把。
项盈早早起来,问侍女,“宁玉可起来了?”
侍女说,“还未。”
“这人心大,罢了,我再睡一会儿。”
宁玉已经起来了,正在室内练功。
卧房很小,宁玉一身青衣,身形闪动间,衣袂摆动带起的微风,以及拳脚带出的劲风席卷室内。
隔壁鸳鸯正趁着这个时候梳妆,她看着铜镜中那张模糊的连,嘟囔道:“一两百贼人……要不要告诉圣女呢?”
鸳鸯犹豫了一下,“今日是决赛,圣女看似不在意,可却也早起了半个时辰。罢了,等决赛之后再说。”
“少爷,起床啦!”
隔壁传来了孙重楼的喊声。
“起了!”蒋庆之习惯性的扯着嗓子回应。若是不如此,孙重楼就会一直叫嚷。
睁开眼睛,蒋庆之发了一下呆。
后世的时候,他曾因焦虑去看了心理医生。心理医生只是简单问了问题,就让他在电脑前作了几份心理测试,几百大洋就这么没了。
真黑!
蒋庆之心疼之余,期待着心理医生能给自己一个解决方案。
——你的问题是想得太多。
医生一番话总结下来就是这句。
想得太多的结果是,半夜醒来,凌晨醒来,整个人就会瞬间清醒。各种念头浮动,再难入睡。
对了,医生还说:从测试结果来看,你这个抑郁情绪应当是习惯。
没错,蒋庆之从小就抑郁,也不对,是忧郁。
一个屁大点的孩子,带着忧郁的情绪去看这个世界,你说会带来什么结果?
——你没疯就很好了。
蒋庆之觉得医生这是在安慰自己。
本以为来到了大明会改变这个习惯,谁曾想涛声依旧。夜里入睡后,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醒来,大脑都会瞬间复苏。
想得太多……蒋庆之觉得医生那句总结其实是金玉良言。
此刻他脑海汇总了无数念头和信息。
道爷在京师干啥?
不会是又在折腾那些近臣吧!
可怜的老严和老朱。
那个婆娘在干啥?
多半才将醒来,赖在床上逗孩子玩。
今日!
宜杀人!
蒋庆之莫名涌起了这个念头。
穿衣,推门而出。
凌晨的风有些凉意,吹拂在脸上,蒋庆之微微眯着眼,感受着晨风带来的各种信息。
昨夜下了一场细雨,风中带来了些许泥腥味,混着青草的味儿,令人恍若置身于原野之中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沉醉的气息。
鸟儿在枝头鸣叫着,或是缓慢,或是急切,仿佛是在呼唤伙伴。
“早起的鸟儿有虫吃!”蒋庆之打个哈欠,忍住了回笼觉的欲望。
每日坚持早起操练其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。
看似习惯成自然,可人是会有惰性的。
比如说外面刮风下雨,起不起?
比如说身体酸痛,起不起……
一旦停一次,就会有无数次。
蒋庆之走出卧房,外面值守的莫展回身,“伯爷。”
“去歇着吧!”
“是。”
徐渭没起,昨夜伯府来人,送来了书信,顺带也送来了杨招娣的话。
——杨娘子让徐先生一切小心。
一句话让徐渭兴奋了许久才入睡。
醒来后,徐渭急匆匆去了饭堂。
蒋庆之正在吃饭,“今日事多,赶紧。”
徐渭坐下,桌子上的早饭颇为丰盛。
“哟!豆浆油条,还有这大棒骨,啧!这肉一看就炖煮的稀烂脱骨,唔!美味。”
大棒骨的肉炖煮许久,吸收了调料的味儿。咬一口肉汁就迸发在嘴里,和着软烂的肉丝一起咽下去,满足的不行。
“伯爷。”
陈集进来,“昨夜徐氏有些动静,不过看着像是戒备之意。”
“看来,这位大公子是准备坐观了。”徐渭一手拿着棒骨,抬头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肉汁。“可能确定那些人便是倭寇?”
陈集摇头,“很难说。”
军事上的判断必须要谨慎,不能含糊。
蒋庆之说,“以不变应万变就是了。”
他把豆浆喝了,起身出去。
孙重楼今日在厨房吃的早饭……一大锅,煮着吃更香,见蒋庆之出来,便问:“少爷,今日要做什么?”
“问孙不同。”蒋庆之说。
孙不同每日起床第一件事儿就是看黄历,看今日的凶吉等信息。
“老孙,今日凶吉如何?”孙不同出去喊道。
护卫们在隔壁吃饭,孙不同正和波尔抢夺最后一只鸡腿,闻言一怔,鸡腿被波尔抢走了,他悻悻然的道:
“今日……黄道吉日,诸事可行。”
……
“天气很好。”小村里,松木良子的精神不错。
昨夜她睡的很好,破天荒的没有梦到家乡。
“是。”小木春三看了她一眼,“首领,先前朱艺看了黄历,说今日是黄道吉日,诸事可行。”
“可见这是老天爷要让我成事。”松木良子说:“摧毁一座大明的城池,你说,消息传到家族中,那些老人会如何?”
小木春三身体一震,“首领是想……继承之争?”
虽然松木良子是当代松木家家主唯一的骨血,但家族继承权不是那么好拿的。家族中的宿老们对女子继承家主之位很是不赞同。
——女子无德无能,如何能带着松木家在这乱世前行?
小木春三想到了当年松木良子走出家族的理由:为了给未婚夫青木一山报仇。
他抬头,第一次大胆的直面自己心爱的人。
他在狂喜!
原来,小姐不是为了那个青木。
所谓的为未婚夫复仇不过是个幌子!
“你以为,那个抢了我的混球,也配我为他守节,为他复仇吗?”松木良子笑的格外轻松。
“小姐。”小木春三跪下,低头,“我愿为小姐赴死!”
“家族那些宿老该退了。”松木良子冷冷的道:“他们恋栈不去,反对我继承家族,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心。他们说我无德无能,不配接手家族。摧毁华亭算不算才能?”
小木春三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歌唱,他的声音打颤,“这是大明宰相的家乡,也是我国没有的繁华之地。小姐摧毁华亭城的消息传回家族,那些宿老将会无地自容。当小姐回归家族时,他们会跪在大门之外,恳请小姐原谅。”
松木良子叹息,“你是我的心腹,这个秘密我一直未曾外说。”
小木春三抬头,“我发誓,若是外泄了此事,便世代投胎为猪狗。”
“那么,去吧!召集那些人,告诉他们,饱餐一顿,吃好喝好。随后,跟着我,去摧毁眼前的一切!”
“是。”
松木良子看着小木春三进去,她回身,嘴角微微翘起。
“喜欢我,你也配?”
半个时辰后,倭寇们集结。
“进城之后听我号令。”松木良子说:“一旦发作,只管杀人放火,记住,见人就杀,见到木屋就纵火。”
“是!”
一双双狼般的眸子里,都迸发出了兽性的暴戾和贪婪。
松木良子故意问朱艺,“今日如何?”
“黄道吉日,诸事可行。”朱艺说道。
“天助我也!”松木良子故作欣慰的说,倭寇们果然精神一振。
……
“娘子,今日是黄道吉日哎!”
项盈的侍女笑吟吟的道、。
梳妆完毕的项盈说:“诸事可行吗?”
“对。”
“那么,就祈祷吧!”
主仆双手合十。
“请神佛保佑娘子今日得了金奖!”
斜对面的房间里,宁玉收拾停当。
鸳鸯说,“娘子,今日是黄道吉日。”
“和我无关。”宁玉淡淡的道。
南下传教碰壁,让宁玉有些茫然。
城头正在轮换。
“老胡,娘的,老子昨夜值守下了雨,被淋成了狗。你狗曰的却捡了便宜。看,太阳多好!”
百户官马进抹了一把头发,南方的雨就如同是细丝,让你恍然未觉。等不经意间,却发现衣裳和头发尽湿。
胡伟笑了笑,“那是老子的命好!”
二人换班,胡伟站在城头上远眺着。
时光流逝。
当阳光渐渐炽热,有些刺眼时,进出城的人也越来越多。
“今日是决赛,赶紧啊!”
“你支持谁?”
“项盈,你呢?”
“宁玉。”
“宁玉冷冰冰的,哪有项盈出色?”
“你懂什么,冷冰冰的才有趣不是。”
胡伟眯着眼,身后来了一个军士,低声道:“百户,他们来了。”
胡伟青问:“在何处?”
“城下那支商队,便是他们。”
一支商队正缓缓而来,带队的商人一边骂着伙计不争气,一边催促着赶紧进城。
“上次见了项盈一次,我做梦都想娶了她。今日定然要为她投一票!”
商人一边说,一边冲着城门外的军士拱手,“见过军爷,还请军爷快些搜捡,小人这个……”
说着,一小串铜钱悄然递了过去。
娘的!
色胚!
边上几个读书人一脸鄙夷的避开了商人。
军士接过铜钱,认真的翻检了一番大车,回头道:“并无违禁之物。”
城门内的小旗官说:“放行。”
商队数十人进了城,那个搜捡的军士上了城头。
走到胡伟身后,低声道:“百户,那些车上都是兵器,还有弓箭。”
胡伟站在前方,沉声道:“记住,咱们什么都没看见。”
“是。”军士笑道:“那人还给了数十钱,百户……”
胡伟摆摆手,“你等自行分润。”
“多谢百户。”
胡伟想到家中那十余银锭,嘴角微微翘起。
晚春的阳光晒的人懒洋洋的,胡伟抬头看着蓝天,说:
“黄道吉日,宜见血!”
不远处,一个乞丐对同伴低声道:“那支商队不对劲。”
“哪不对劲?”
“那些人……太矮!”
“矮子很奇怪?”
乞丐眼中多了冷意,“这般矮小的男子有,你可见过那么多矮子聚在一起的吗?”
“这是……”
“唯有倭寇。发信号。”
同伴站起来,伸个懒腰。
而乞丐却盯住了城头的胡伟。
没多久,刚到决赛现场的蒋庆之就接到消息。
“夜不收发现了一群可疑之人。”
蒋庆之淡淡的道:“告知我们的人,准备收网。”
“是。”
前方,名妓团们进场了,引发了一阵欢呼,乃至于口哨。
“见过伯爷!”
老蛇皮们发现了蒋庆之,顿时各种目光扫了过来。
蒋庆之微笑摆摆手,他走到最前方,最中间的位置坐下。
南眉过来请示。
“开始吧!”蒋庆之点头。
乐声起!
美人出!
长街的中段。
一个女子走到了街道中。
独臂。
矮小。
嘴角裂开。
露出了涂抹的黝黑的牙齿。
狰狞一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