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礼:『……』
某些时候真不能怪栾公义对顾池有意见。
这厮总有本事用不同手段恶心同僚。
自己当年究竟是哪只眼睛瞎了,居然会认为顾池是个正儿八经的端方君子?这厮现在是演都不演了,啊不,分明是演得入戏太深。秦礼略有些绝望地闭上眼,免得被辣眼睛。
一只眼睛瞎了,另一只要保住。
『即便是君臣也要注意社交距离。』
沈棠单手将顾池脑袋抵开。
『主上薄情,连这点怜惜都不肯施舍。』顾池顺着力道歪头,不在意主上的嫌弃,狗狗祟祟跑到秦礼跟前,『怎么会是一只?先有日再有天,元良还在池之前。应是一双!』
秦公肃这厮太偏心祈善。
吐槽说看错顾池是瞎了不知哪只眼,那么看错祈善不也是同样原因?说起来,秦礼在看人方面确实有些捉急,不是被这人骗就是看走眼了那人,典型黑历史如吴贤。也就是老天爷看不过去让他碰到了赵奉等人,否则这位秦公子一生还不知要被多少人骗得团团转。
秦礼:『……』
一怒之下,局部暴雨。
某人精心梳的高颅顶发髻被冲塌。
顾池顶着歪掉的发冠,又面无表情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,扬起谁看了都想打他的笑:『秦公子莫怪莫怪,池言语失当。确实未必是一双,兴许几次看走眼瞎的是同一只呢。』
沈棠听到动静看了过来。
只见她的秦少师正追着她的御史大夫砍。
古有秦王绕柱跑,现有亚台拔腿逃。
『你们说啥一双一只?』沈棠不觉得闹,只觉得顾池还是有真本事。满朝文武,秦礼除了对祈善有PTSD,时不时就创伤应激发作外,也就顾池能逼得端方持重的他拔剑了。
一看就知道是顾池先招惹人。
对这种鸡飞狗跳的局面,沈棠一向不喜欢插手,因为偏帮哪一个都不对,倒不如两不相帮——端水大师也有端不了的时候。只是时不时抽出注意力盯着,顾池要躲不开了偷偷拦一下秦礼,秦礼要追不上了偷偷阻碍一下顾池,保证二人谁也奈何不了谁,干耗力气。
嗯,跑累了就不跑了。
顾池会倒打一耙,稍微能喘口气就恶人先告状:『主上干看着他杀我?不点一下?』
点一下?
点什么?
点评吗?
沈棠托腮:『两位爱卿,老当益壮?』
过了不惑之年还能这么朝气蓬勃,这不比那些过了三十就腰酸背痛的社畜们有活力?
顾池:『(╯‵□′)╯︵┻━┻』
刚刚还调侃秦礼识人不清,主上反手就手把手教会他何谓遇『主』不淑,气煞人也!
沈棠还是首次看到有人能用狰狞五官如此形象表达一个颜文字,两眼写满悔不当初。
对此,她只能无辜眨巴眨巴杏眼,故意夹起嗓子说话,声音蕴含藏不住的笑:『尔等皆具分寸,同僚之情甚笃,岂会酿出人命耶?』
顾池:『……』
秦礼:『……』
主上这根本是在火上浇油吧?
文心文士又不是武胆武者还有武胆品阶高低,顾池体弱多病,秦礼喜静厌动,这俩的体力都差不多。秦礼也不能真将顾池捅出窟窿,追得差不多了才罢手,唯有眼睛冒着火。
沈棠指天道:『呀,云团要飘过去了。』
秦礼抬头一瞧,果真如此。
他恶狠狠瞪顾池:『歹人误我要事!』
顾池表面上满腹怨气,一回到自己营帐笑得直跺脚,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只公鸡打鸣。
『秦公肃,哈哈,秦公肃的定力也不如何,我还以为就祈元良能让他这般破防失态,其实我也行。』没仗打的日子,逗一下同僚也有意思,顾池迫不及待掐指化出青鸟,欲将这好消息分享给祈善听。越是正经人,玩起来越有意思,难怪祈善会喜欢逮着老实人坑。
祈善回应也薄情。
『小心被他记恨了。』
秦公肃这人性格耿直较真且认死理,不是这般,也不会不满吴贤还能忍气吞声多年。
自己当年不就骗了他一回,秦礼就能锲而不舍黑他十余年,祈善就算打个喷嚏,秦礼都能阴谋论怀疑他往空气投毒呢。哪怕二人后来冰释前嫌,秦礼时不时还会翻一翻旧账。
『你也别欺负人太狠。』
『啧啧啧,别欺负人太狠~』
『主上更偏心秦公肃。』
其他主君喜爱佞臣,可自家这位骨子里喜欢怜悯『弱小』,更爱老实乖巧的,特别是顾池这厮满嘴骚话、作风浪荡的衬托下,秦公肃愈发显得富贵娇弱了。不少同僚闹不懂,秦礼只是表面上看着老实乖巧,拔剑杀人,用烟斗抽人的时候,那股子凌厉凶狠劲儿可是一点不输别人。真不知主上对他那些古怪印象怎么来的,就因为他会斯斯文文要人命吗?
刻板印象要不得啊。
『……谁让主上那个XP,她就爱吃良家这款。』天道好轮回,顾池前脚才得意自己让秦礼破防,后脚就被祈善两句话说破防了。
祈善:『……』
倒推一番,顾池对自身定位还挺精确。
而顾池则看着祈善回信的青鸟陷入沉默。他在想,祈元良这种黑心肝也能算是良家?
不能吧?
历数祈元良干的事,他的XP也是良家?
顾池:『要不说狼狈为奸有默契呢?』
这话没敢让三位当事人知道,他怕自己这副骨头不够这仨拆的。秦礼的重心转移到了耕田治理上面,本该属于他的工作就分摊了下去。一部分由秦礼属官代劳,一部分摊到顾池等人头上。降雨要等耕田灭虫结束,秦礼一边监控云团轨迹,一边等林风这边好消息。
『田祖有神,秉畀炎火——』
林风正单膝跪在田中。
『火来,助我!』
只见她单手掐诀,另一手掌紧贴土壤。
桃粉色文气自掌心喷涌而出,灵活钻入地面,顷刻化成四条吞吐凶猛热浪的丈长桃粉长龙。不过片刻,丝丝缕缕的袅袅白雾从田间蒸腾而起,站在田埂附近也能明显感觉到空气温度上升。白雾范围以她为中心,向附近耕田呈现漩涡状扩散。直到雾气萦绕半座山。
良久,她额间挂上汗水。
秉持着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的精神,沈棠这边干脆趁着机会命人重新丈量规划耕地,能开荒就开荒,反正是顺手的事。期间也不是没有遭受阻拦,一群粗布麻衣装扮的人持兵器,誓死拦截沈棠兵马。命人去问就回答这是有主的田、有主的山,外人不可轻入。
林风大脑差点儿卡了一瞬。
『没有好好跟他们说我们身份?』
『都说了,他们也知道。』
『知道还阻拦?』
林风险些怀疑是底下人谎报。
任凭什么硬骨头看到康国手执利器的兵卒都会怂吧?这些兵器可不是摆设,一言不合真能让人人头落地的。负责带人清场的队率也懵,不知这群刁民是怎么敢跳出来硬碰硬。
『卑职这就去处理好这些刁民。』
林风摆手:『不用,带我去看看。』
仅一眼她就肯定这些不是佃户或者普通自耕农,这般红润气色可不是前二者能比的。与其说是耕农倒不如说是谁家养的私兵。亲自过去一问,这伙人的回答也验证林风猜测。
他们确实是本地大族养的私兵。
平日任务就是练兵跟巡山,防止有庶民进山偷猎偷柴,被抓到不是打死就是见官。要是打死就一条人命,就地在山头找个地方埋了,要是抓去见官,兴许连家人都要被卖掉。
可见这些人平时是什么嚣张做派。
当然,他们也不觉得自己嚣张。
他们只是保护家主的财产不被小偷偷去。
肉眼能看到的山头,甭管有无绿意,不是官府的,便是私人的。甭管是兵还是匪,一律不能进。他们这般硬气,一来是因为负责清场的小队人数不多,二来就是打仗潜规则,这些山田最终都要还给原主人的。林风道:『给你们最后机会,离开此地,莫要作乱。』
『你这小娘皮好大口气。』
这些巡山私兵常常数月半年才轮换一回。
消息闭塞,哪晓得外头早就变了天啊?
他们不见棺材不掉泪,但见了林风晓得她花容月貌,也只看到她冰肌玉骨,心中暗道这小娘皮可比他们轮值下山找的暗娼好瞧。又见林风身边围着七八青壮,直觉让他们生出一点求生欲,压过气焰。管住自己的手,不敢上手冒犯,可惜没将嘴也管住,竟占便宜。
林风又问:『哪家的?』
几人道:『我等主家也是你能问的?』
『有其狗必有其主,仗着三族不值钱敢这般猖狂?』林风不喜强人所难,不肯交代主家算了,她扫过他们嘴巴,『割了,就地埋。』
要是平日,林风还会耐心跟他们讲道理。
现在赶时间,能动手就不动口。
她这番举动出乎这伙巡山私兵意料,做梦也没想到林风说杀就杀,说埋就埋,还不待他们还嘴什么,已经有人从后方将他们嘴巴捂住,脖子被割开口子哗哗冒血。林风转头扫过队率,将对方盯得不敢抬头跟林风对视。林风:『知道下次碰见这种情况怎么办吧?』
普通人,驱赶就行。
『若附近山头还有这种人,不用上禀。』
这种走犬,杀了了事。
『卑职遵命。』
这件小插曲并未耽搁多少时间,不过还是传到沈棠耳中,有人私下觉得林风此举过于狠辣。当然,这话不纯粹是针对林风,而是他认为康国如今走仁道之路,要顾着点名声。
林风此举专擅。
中部大陆局势跟西北不同。
康国在西北大陆可以用血腥手段杀服本地势力,主要原因也是各地地头蛇轮换快,来不及经营多少年,根基不深,沈棠带兵过来杀了就杀了,不会有人跟她死磕。西南那边又有崔氏在其中当润滑剂,靠着强兵震慑,外加杀鸡儆猴干掉最跳的人家,剩下那些弱鸡不想臣服也只能乖乖低下头。这群人会识时务,哪怕沈棠让他们轮流爬她床,他们敢不爬?
中部大陆则是世家本位当道。
人家将圈子看得很重。
恐怕不是简单的杀就能震慑的。
万一人家真有骨气呢?万一人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呢?万一人家宁愿联络姻亲盟友跟康国暗地里斗到底呢?这些人掌控中部大陆七八成的笔杆子,得罪这些人,他们指不定私下如何编排主上,胡编乱造一些野史趣闻抹黑中伤。肉体可以一刀子杀服了,精神不行。
即便他说林风不是,沈棠也没一味偏心。
前者的担心确实有些道理,不过也能从对方言行看得出他所处圈层的软弱与妥协,以及一点天真。沈棠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:『爱卿可擅弓术?休沐可喜入山狩猎?』
『弓术?略懂一些。』
嘴上说略懂,脸上写着骄傲。他的弓术在一群朋友中间算很出众的。狩猎的话,康国武德充沛,尚武之气盛行,文武官员闲得没事都喜欢呼朋引伴去专门圈出来的猎场松快。
『可有猎过大虫?』
『这倒是没有,山中大虫不多见。』
其实是被其他人猎光了,那些猎场每年都要往山中放生野兽才能保证顾客狩猎体验。
『大虫野性难驯,但它们能被民间奉为山君,自然有些灵性的。爱卿以为,中部盟军极其附属各族,跟山君相比,谁更有兽性些?』
『中部盟军只能算……略通人性?』
沈棠道:『这不就得了?一条狗有一条狗的栓法,对付略通人性的,要先用武力震慑其兽性,才能唤醒其骨子里的人性。令德做法固然是果断了些,但不能说她做得不对。』
康国要名声,也要敌人的性命。
那名臣子闻言只是沉沉叹气,不再多言。
盟军试图用蝗灾对付康国,这场危机之中也酝酿着千载难逢的机会。正如这名臣子说的,中部大陆看重家族门第,大大小小的家族将能瓜分的地皮都圈得差不多,还很认死理——这点也能从他们养的私兵有胆子阻拦康国兵卒看得出来,哪怕康国打进来,他们也不觉得脚下这些资产会易主,更不担心康国不归还。
康国敢吞,他们就敢抱团反抗。
明着打不过,还不能暗地里使绊子?
康国王庭可没有足够多人力,一口气吞下中部大陆也无法消化,还可能被拖入漫长的局部战火之中。打仗烧钱,康国的国库撑得起长时间整备作战?沈棠扪心也知拖不起的。
不过,眼下不一样。
这些山田都变成孵化蝗虫卵的温床。
他们的原主人也趁机逃难去了。
留在原地的财产怎么分,她能说了算。
撬开了口子,下次碰见同样的财产就能照着旧例瓜分。沈棠都没独吞,她只是将抢来的田产重新分配授田出去,足以让她、让康国在无形舆论场上占得先机。如何不是机会?
(ノ_;\(`ロ)/
收到的灵珠吒摔了一下,脑袋掉了,呜呜。
PS:昨天的梗有了个调皮补充。
主角:捏造洪荒大佬八卦被追杀也不怕,横竖自己一辈子就百年,那些大佬随随便便闭关三五千年。等他们有能耐跨界杀来,自己早入轮回(仗着命短,为所欲为)。